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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中短篇小说选梁欣无数,文青中短篇小说选在线无弹窗阅读

强烈推荐一本备受好评的都市种田小说——《文青中短篇小说选》!本书以梁欣无数的冒险经历为主线,展开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作者“gz文青”的文笔流畅且充满想象力,让人沉浸其中。目前小说已经更新至第114章,190241字,喜欢这类小说的你快来一读为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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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中短篇小说选梁欣无数,文青中短篇小说选在线无弹窗阅读

《文青中短篇小说选》小说最新章节试读:可当她来到郝云来的村子,眼前的一幕真有些不堪入目:一群单身男人没有到各施工场地去找事做,而是在打牌。她更看到,打牌赢了的,居然就可以拿着她的照片亲一口。她悄悄来到郝云来身后,正好是他赢了,准备亲吻照片时,却被她一把抢去。郝云来仍然坐着,反过手去:给我,这下该我亲。梁欣一把抓住郝云来的衣领,恨恨地说:真没出息。一群大老爷们,不觉得恶心吗?

《文青中短篇小说选》精彩章节赏析

欢欢是捡的,捡的时候小不点。那时梅子刚结婚,拜娘家回来,盘过山垭口,苍翠的松林刚好遮住视线,一眼就望不见爹娘了。新婚丈夫就猛不防拥了她,像是马尿水灌多了,脸颊红得像鸡婆要下蛋。喘息仿佛从破皮球里挤出,猴急猴急的,在她耸突的胸上乱抓……

梅子可不是酸涩的梅子。她可是熟透了的梅子。一碰就会裂的那种。吃到口里是能让你从骨子里甜出来的梅子。既饱满鲜活,而又水灵灵的。梅子的身体,多半都是水。

梅子挺了胸扬了脖,任新婚丈夫在身上胡来。她还是抓住他的手,既温软而又有力,她不能由他深处去。男人要下的蛋已进入了肛门口,非要找个窝生了,梅子越是不让,男人就越是急得团团转。

一只小精灵来到了他们足边,很甜很脆的叫了声。忘情的人没来得及理它,它又声嘶力竭地叫了两声,仿佛把男人的豪气也叫跑了,破皮球里的气全被挤完了。男人很有些气愤,抬腿就欲踢去。

梅子忙蹲下身去,把小精灵抱入怀中,这是在它的同类中不能再小的白花猫了。虽小,却透着灵气,毛色也光亮而且鲜艳。

梅子要是只慢一拍,男人黑油油亮的鞋尖定能把小精灵送回老家去。男人还有些气鼓鼓的,像酒鬼手中的酒碗被老婆抢了,砸了。

梅子从男人的脸上读懂了些什么,就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吻:阿彬,晚上吧!你看,好漂亮的一只小猫咪!

讨厌。它打扰了我。阿彬还有些生着气。

回家吧!梅子说:时间长着哩!你看,这小不点儿多漂亮,取个名吧!

阿彬似乎显得极不情愿地跟着娇美而水灵的妻上路了,他还有些悻悻然。但新婚妻子把小猫婴儿一样搂在怀中,仿佛捡到的是珍珠玛瑙,他就不能太扫了妻子的兴致,略思索着说:看你欢天喜地的,就叫欢欢吧!

小精灵就叫欢欢了,梅子特别喜欢,不光是名字。

梅子把小猫兜婴儿般抱回家,客人还没有散尽,村长土球像发现了啥宝,直着嗓子叫:看看,梅子一进门啥都有了,大牛牛儿全来了。

乡邻们无邪的笑声让梅子埋了头一下子就拱进了新房里,心里骂:这该死的表姐夫。表姐夫其实不叫土球,但村民们很少有知道他真名的,领导也只叫他这个诨号,村民们就叫他土村长!

土球能当上村长,完全是凭实力拼出来的。想当年,村民们都只能刨地种地那会儿,他可是后山村涌出的第一位万元户。然而,这位致富能人,却斗大字不识一升。好赖他当了村长后,签字一笔就写了三笔的“土”字,看起来龙飞凤舞,很有功力。可他知道自己的功底,就从来不把球写上去。

别看土村长挺着大肚皮真像球一样圆滚滚的,特像卖烧饼的像武大郎。也像武大郎一样艳福不浅,妻子的确像潘金莲一样美丽,只是缺少一点勾魂的妩媚。也许,这正是农村妇女的本色。其实,土村长的妻子还是新娘子梅子的表姐,有一个听起来同样让男人馋嘴的名字——春桃!

土球毕竟是一村的村长,可不像武大郎那样傻乎乎地一天只知道卖炊饼,给潘金莲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西门庆有了可乘之机,勾搭上了自己的女人,最终让自己赔上了小命。土村长可是凭真本事感动上级党委政府,打动了周邻的百姓,那可是靠一张张选票上去的。别看土村长其貌不扬,常给人留下土不拉稀的感觉。可他的内心深处,那可是暗流涌动着,他不光是只想守住自己的媳妇。然而,那只是想想,春桃绝不允许他在外面拈花惹草。说实在的,春桃在整个后山村是数一数二的俊俏。可她的表妹梅子嫁进村来后,在土村长的眼里,妻子春桃就显得有些逊色。

梅子毕竟年轻几岁,年轻才能让女人变得水灵。

昨天,杨文彬与梅子拜堂时,土球喊拜(司仪),可是近距离地看过梅子,真让他咂舌:人世间真有如此让人惊艳的女人?他说不出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梅子的美丽,就是觉得越看越想看,越看越有一种不同的味道。一句话,就是横看竖看都顺眼,不像他家春桃细看就能挑出许多毛病来。当时,他发直的目光倏然间就在前端弯曲,长出了勾,恨不得将梅子立刻钓住。其实,就在那一刻,他决定:为了这位鲜花般艳丽的女人,放一根长线……

这个在心里瞬间萌生的计划,让他失态了,竟然忘了喊拜。

媒人把在大门口被挤掉的红盖头拿来重新搭在新娘子头上,把一张俊脸蛋儿全遮了,催了几次土村长喊得拜啦!他才拖声拉气喊起来:东方一朵紫云起……

当杨文彬与梅子双双对着堂屋香龛上的祖宗跪下去时,土村长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着:杨文彬呀杨文彬,你他妈瘟神一样,比老子艳福还不浅哩。

……

土村长和春桃在杨文彬家忙乎到深夜,回到自己家洗漱后躺进被窝里,还嚷嚷着:梅子这娘们,耐看,撩人!

一个萝卜一个坑,撩人也是别人的。春桃说。

老子就想填梅子那个坑。土球舔唇道。

你个狗杂种。春桃猛坐起身来,“啪”一巴掌挥向土球:吃碗里看锅里,你以为你是谁呀?

妻子的巴掌,并没有打疼土球。可在灯光下,她的目光仿佛燃烧着火焰,让土球一下子从心系着梅子的娇鲜里回到了现实,猛地将已经进入状态的春桃拥住,一身键子肉牢牢地压住她说:我不是与你说着玩玩嘛,解一下嘴上的馋。

她可是我表妹呢!

我知道,都一样。

你……

春桃哪还有力气推翻土球哟。

杨文彬看起来,似乎显得阴气盛阳气衰。然而,想当年,他可是整个后山村惟一进过高中校门的人。后山的村民不把那当回事儿,书尽管念到了高中毕业,没能考出去,就不能端上铁饭碗,就等于是全念到狗脑壳上去啦。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没能像从小就跟着父母亲在山上劳动,练出了一身的键子肉,闪悠悠地能将粪担子轻松地挑到后山梁上。满脑子装着书本知识,换不来米也换不来钱,那就不如壮硕的村民,哪怕装的是满脑袋豆渣。

当初,梅子要嫁这位病怏怏的书生,她可不是睁着眼睛跳火坑。她觉得:杨文彬绝不是村里这些土包子。表姐夫土村长在村民们眼里挺威风,矮胖的身躯显得也很高大。可是,在她梅子的眼里,那绝不能与丈夫杨文彬放在同一个天平上。

然而,村民们不这样认为,土球就似乎装了一脑袋豆渣,可他牯牛一般壮硕的骨骼和肌肉,就能在后山这样自然环境恶劣的地方,换来钱和粮食,还第一个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他靠的就是起早贪黑,苦吃苦做,浑圆的双膀把个七八斤重的大板锄舞得滴溜溜转,将后山一遍遍的山梁毁林开垦。他那滑油油闪着亮光的肩膀,能顶着烈日,把猪牛圈里的粪肥吭哧吭哧地就挑上了山梁。那些年,别人都吃不饱穿不暖时,他就问土地要够了粮。有了粮,春桃就大量养猪羊家禽,第一年就成了后山村惟一的万元户。

这个不怕吃苦的庄稼汉子,觉得土地是厚爱他的,他也很敬重土地,觉得自己的诨号叫土球,真是妙到家啦。后山的村民视他为楷模,处处仿效着他,不少腰粗膀圆的庄稼汉子,也跟着富了。当然,这群力大汉子粗的庄稼汉们,富了的代价是让后山的绿荫不断地减少,到最后全变成了黄苍苍的土地。刚开始,新开垦的处女地,的确给了乡亲们丰足的回馈,可一年一年的,就不如前些年高产了。肥泥被一泼又一泼的雨水给透走了,土地就越来越沙化,小溪里流淌的山泉也干涸了。化肥种子的投资越来越大,收获一年不如一年,村民们就将怨声转向了天,认为老天就是害人:要不下大雨冲走肥泥和种子,就是持续干旱让后山的山峦光秃秃一遍。

杨文彬说这叫恶性循环,那可真是惹恼了辛勤劳动后没有得到回报的村民们。都在心里骂着:你他妈一天到晚就抱着一本书,自家房前屋后转悠着,不能换钱也不能变成粮食,居然喊出这样一番怪论。老一辈的相邻常摇头叹息:这杨家呀,世代单传,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传到杨文彬这一代,可算是彻底完了,这个病殃殃的书生,无药可救啰。要说导致杨文彬成了今天这样的结果,怪只怪他爹不该让他出山去读那么多年没用的书,文不文武不武,按乡亲们的说法:剽文假武。

看着杨文彬长大的乡亲们,真还觉得他爹妈难得前几年前前后后撒手走了,要活着也觉得苦心栽培的儿子给他们丢脸。在后山这个地方,很少有一位村民是将小学混毕业了的。作为惟一一位高中毕业的杨文彬,仿佛在鸡群里飞进来的一只鹤,总认为自己与众不同,其实那是格格不如的。可杨文彬的新婚妻子梅子不这样认为,坚信着丈夫就是鸡群里面的仙鹅,不但出众还能展翅飞翔。还在恋爱时他就说:我家很穷。父母为了供我读书,后又给他们治病,我家欠下了很多债。在农村,我干活又比不过别人。

我就爱!梅子羞涩而又坚定地说。

就爱啥呢?杨文彬摇着头说:你跟着我会受罪的。

傻样。梅子紧紧拽住他:我跟定你啦!

你将来会吃苦的。杨文彬的这句话,与梅子的父母劝她离开杨文彬说的完全一样,却更加坚定了她非杨文彬不嫁的信心,含情脉脉地答道:我作好了准备。要知道,梅子可是爸妈的掌上明珠!恬静的脸蛋儿有一对浅浅的酒涡,黑亮的双眸扑闪扑闪的,杨文彬说她生起气来,也是那样地甜蜜!

梅子可是古龙镇街上的姑娘,父亲是走南闯北的手艺人。初识是从县城返回古龙镇的一趟中巴车上,杨文彬看到背着沉重书包的梅子上车后立在他的面前,就起身来邀她坐上去。她拘泥着,杨文彬当时显得有些武断,硬将面前这位漂亮的小妹妹拉到了座位上。而站起来的他,与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梅子四目相对,奇怪,双方仿佛都有了触电的感觉。就这样,情窦初开的男女悄悄地交往了一年有余,当梅子抖胆将杨文彬领进家中去,文质彬彬的他显得有些忸怩,可怎么也掩饰不住那股灵气。梅子的爸在厨房里轻声地对妈说:我看小伙子很不错。可当了解到杨文彬家住后山,就有些犹豫他们的交往。后来杨文彬家庭的不幸变故,梅子的父母就苦口婆心地劝过:真要跟定了杨文彬,将来有得苦吃。

别看梅子似乎也是一位柔弱女子,可自己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她相信第一次的眼缘,跟定了杨文彬以后,可是伤了好几位家境殷实,或是在政府部门上着班的求婚者的心。也许,杨文彬祖辈都烧着高香,潜心修炼,到他这一代方能修成正果,居然轻松地娶到了梅子。他娶到了梅子,那可真是一切都有了,可馋死了后山不少的年轻人。要说古龙街上这么靓丽的一位姑娘,带着如此丰厚的嫁妆嫁到后山这穷山沟里来,不少人都在心里会摇着头说:这姑娘一定是他父母怄气时怀上的,她爸狠狠摔门时,碰到了她妈,正好就压扁了她的头。

……

梅子可是熟透的梅子,新婚的她仿佛挂在高枝上。表姐夫土球那天为他们喊拜,就被她婀娜娉婷的身姿,恬静姣好的面容给迷住了。这位谗嘴汉子,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了目标:一定要摘到这颗酸甜爽口的梅子,哪怕尝一口,此生也不枉来人世走一趟。

这是一个全新的家,欢欢觉得这里真不错。妈妈把它引出来抛弃了,将它抱回来的漂亮女人,那可是比妈妈还要疼爱它。它被抱进家来,就吃到了许多好吃的食物。漂亮女人也像妈妈一样总在它身上爱抚,它其实已经把她当妈妈了。那位男人是英俊,可他没有妈妈对它友善。它很有些怕他,他不但对自己有些凶,他还欺负新妈妈。

昨天夜里,它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它极看不惯,就爬到床上去,在他讨厌的屁股上挥了一小巴掌。他嗨哟一声把它从床上一下子就弹到了门边,它当时被抛得两眼金星闪烁。

讨厌。他还恶狠狠地说:真败兴。

梅子真有些生气,埋怨他太狠心了。他就败退了蓬勃的生气。

梅子赤裸着身体到门边把欢欢捧起来,她一句话都不说,眼泪线似地流淌。杨文彬发现了妻子的眼泪,似乎才觉得自己是有些狠心了,忙跟到梅子边上来,紧紧地拥抱着她,道了歉还陪着撒了些泪,也捧过去欢欢反复地察看。它的小鼻尖上,居然有他滴落下来的眼泪。

好大一会儿,妈妈才被他重新哄到了床上。欢欢这下可老实了,爬在写字台上,睁着它水珍珠般的眼睛,任由男人还像刚才那样欺负着妈妈。

桃子不知道与她同床共枕的丈夫,对自己的表妹已经心猿意马。她觉得,梅子是刚嫁到这后山来的新媳妇,还有些人生地不熟,该去看看她,起床就赶过杨文彬家来了。

梅子和杨文彬可是被桃子催起床的。桃子一进屋,就把梅子紧紧搂住,贼溜一眼摇摇晃晃出门去的杨文彬,咬了她的耳朵:梅子,你可悠着点。我看老表就像肝火旺的猪屎疙瘩,看起来精蹦蹦的,内里可是糠,你可不能当铁弹子使。

梅子羞红了脸蛋儿,在桃子软处捏一把说:姐,那表姐夫一定内外都是铁,你可把他当枪使了?

他还想打你的鸟呢!

梅子更加红了脸颊,挥了表姐一巴掌,娇怨道:木壳壳枪,吓唬你还差不多!

两姊妹无邪的笑声,让门外的杨文彬听得云里雾里。

如名字,水灵灵的,那是春桃刚嫁给土球时。

现在的春桃少了许多水灵,但依然风韵犹存,浑身上下还是该凹的凹该凸的凸。村里人不知道那叫性感,只是说土村长的婆娘还很撩人。其实,这样的议论只是在私下里。桃子可是村长的女人,吃了豹子胆的男人也不敢把歪心想到她身上。他们不但怕土球的权,还怕他的拳。惹急了,这个粗野汉子不但敢日妈日祖婆地骂人,更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听说,春桃在父母的逼迫下刚嫁过来时,可是怀着十二个不情愿。新婚之夜,土球也被她拒在了门外,还哭了大半夜,哭倦了就睡着了。等她醒来,土球已经把她压在了身下,当时她又伤心地哭了,还极力地反抗着,可她哪是土球的对手。她很爱部队的兵哥哥,兵哥哥提了干就把她给甩了。兵哥哥不要她可以,她就想把初夜献给他,这个惟一的心愿都没能实现,她为兵哥哥哭……

土球发现了春桃的血,就更爱春桃了。他除了这事非用武力征服春桃外,别的都听春桃的,春桃指东他从没往西过。

日复一日,春桃就开始认命了。认命了的春桃就渐渐的爱上了这位爱日妈日祖宗骂人的男人。尤其她在茅厕边干呕以后,她更认为现如今已生是土球的人死是土球的鬼了。

那些年,后山里收不到电视,也没有别的娱乐。男人白天劳累,晚上最大的乐趣就是三五个聚一起打牌输钱。土球从小的这爱好被春桃限制了,不打牌的土球就把那劲儿使在春桃身上。春桃习惯了土球用武力给她带来醉生梦死的感觉,乐此不彼!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一年比一年管控得更严。一胎上环,二胎必须结扎。可在后山里,似乎一点也不生效,家家户户都比着屙娃崽。许多家庭,打牌都不用外请,一桌以上,还有两桌的。好赖父母只是在孩子小时递一碗饭给他们,稍大就能到后山劳动了。孩子成群的父母们,是绝不会花一分冤枉钱让孩子进校门。

这叫恶性循环。杨文彬说。

这句话一说出来,杨文彬就遭到村里很多人日妈日祖宗地骂着。作为村长的土球,还恨不得找人劈劈他。而他与梅子恋爱后才请的媒人春桃,也很为杨文彬跺脚。说起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曾经春桃在挨了土球的拳头后,在后山湾里碰到独自在那里劳动的落魄书生,双目还为她放过电。要说这春桃也是挂在高枝上熟透了的甜心果子,用手指轻轻一弹就会裂开掉出核来。难怪牯牛般的土球常吹嘘:他只敷衍了事地碰碰,一胎就俩小子,两胎就四大金刚!杨文彬不是没有那贼胆,而是心理只容得下梅子。

当然,土球是不知道妻子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精神出轨了。其实,有了四大金刚后的土球双膀挥舞着七八斤重的大板锄更有了劲,恨不得一锄就把地球挖个大窟窿,让东方的光亮透一股给美国佬。桑木扁担也更闪悠了,后山的森林也从那一年开始不断减少。这位膀大腰圆的汉子,也是古龙镇里最先涌出的新闻人物。县有线电视台的记者把他挥舞大锄,春桃被一群猪围着的靓丽风景搬上过荧屏,当然还有他家的四大金刚。

电视上露一下脸,土球当年就成了镇人大代表,他还带着两万元的存折去壮胆。他说:这是啥?这不是没用的本本,这是钱,整整两万元!耸起身,双手举着本本,笑眯着眼在会场中作揖似转一圈,粗莽着嗓门继续豪言壮语道:这钱我可是用双膀挥出来的,用双膀问土地要的。我要让后山那些没用的柴草刺丛全部变成钱包包,变成摇钱树……

好!会场中有人高呼,还有人大拍其掌。

记者扛着的摄像机特写了他好半天,又扫了全体代表好半天。

五年时间,土球慷慨激昂:我的奋斗目标,本本上的钱上这个数。他把巴掌整整比出去,卷了,又竖了一个大拇指。

六千,有人问。

六万!有人替他答。

土球大摇其头,这是六位数。

有人计算过了,补充说:至少也是十万哩。

土球有些豪迈地点点头。

会场里哗啦地就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当天晚上,土球就成了古龙镇家誉户晓的新闻人物,第二天就全县皆知了。许多待字闺中的女孩儿还把县报上刊登的土球举着存折的照片剪下来放枕下,夜深人静偷偷地看着,居然还有有夫之妇为他心猿意马着。

土球当上了村长,没有像别的村村长那样托关系找人,或是花钱拉选票。他存折上的钱,一分也没少。县政府极力要塑造一位发家致富的典型。尤其像后山这样的穷山沟,少的就是他这样的领头羊!

在这领头羊的带动下,后山的村民将无数的处女地开恳了,让昔日的无用之地产粮变黄金啦!后山因为未被利用的土地资源丰富,不象古龙坝子里一个萝卜一个坑,一颗镙丝一个帽没啥活动余地。后山的小伙也成了古龙坝下姑娘们的抢手货,都削尖了脑袋往后山拱。后山的姑娘不想嫁出山,小伙们都有点十六两的秤高高翘起。小伙哪怕土头楞脑,家中都有一位娇艳鲜活的女人。

要说后山小伙的媳妇最俊,当数杨文彬。梅子不单人模样水灵鲜活,更是她身上有一种高贵气质。毕竟是古龙街上的姑娘,见多识广,也是惟一上过高中的女人。

再这样瞎折腾下去,后山过不了多久会完了。杨文彬还在读高中时就这样说。

不知谁把这话传到了土球耳里,这位村长真有些暴跳如雷了,日妈日祖婆的骂了他好半天。

仿佛久旱的禾苗得到了雨露滋润,欢欢在梅子的关怀和细心喂养下,一天一个样儿地成长着。欢欢毛色光亮,圆溜溜的两只眼睛像水晶葡萄,也像梅子一样水灵灵的。欢欢要是真成熟了也一定是猫界的靓妞,也像她的主人梅子一样,肯定会获得不少异性的惦记。

欢欢也学会了察颜观色,撒娇只在梅子身上。它有些怕杨文彬,但它觉得他还是友善的。自从上次很光滑地在妈妈面前跪过了以后,他就显得很客气了,他就从来没重脚重手地动过它。欢欢无论如何还是不能忘记,它只开了个小玩笑所遭受的重创。

它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撞向门板那一瞬间满眼都是金星。妈妈也光滑地去把它捧在手中时,它那会儿愣头愣脑还不知发生了啥呢。

梅子好多次抚了欢欢细腻柔软光亮的身子说:欢欢,你可要听话,千万不要用你的小巴掌挥爸爸了。梅子就把它的小巴掌牵出来,轻声细语道,看看,你的巴掌虽小,趾甲却像刺,爸爸的细皮嫩肉哪里经受得住呢?

欢欢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妈妈总是心甘情愿地让那位叫爸爸的男人欺负呢?几个月眨眼间就溜走了,杨文彬也没偷工减料,她每月照样请假,总没感到腻油荤恶心跑到茅厕边去干呕。那天在村委会门口,表姐当了许多人把梅子的小肚子反复地盯瞄。

春桃姐,你怪怪的看啥?梅子问。

你,你咋还像个黄花女?春桃仍怪怪地看。

都七八个月了吧 ?边上的嫂子说:你们晚上没办那事儿?

梅子脸蛋儿顷刻红透,哪敢答话。

别不好意思,春桃说:女人嘛就那么回事儿,嫁人了就是给男人生崽给男人快活。

贱。梅子说:女人也是人,干嘛自己把自己看贱?

后山都这样。嫂子说:男人娶你不为了养娃不为了在你身上寻快活他要你干吗?你不让男人快活你难道能把粪担子挑到山梁上去?

都啥年代啦!梅子说。

啥年代女人的肚子也只能装娃,啥年代女人的拳头也不敌男人硬,春桃说。

贱。梅子还是一个字,却红脸红脖的吐得有些底气不足。

后山的男人最像男人,这是后山的女人们私底下议论的。杨文彬不像男人,后山的女人总这样看。杨文彬做啥事都文诌诌的,不像别的男人风风火火。杨文彬的箩兜(屁股)也不及别的男人大,更别说与土球比。土球的箩兜是两个肥硕的轱辘凑和在一块的,女人们都爱盯着它左一下,右一下地转动。土球煨罐似的腿你一下我一下地朝前,把土地上踩出七零八落的团团脚印……

两百斤重的粪挑子,杨文彬只能望而却步。土球却能把它如耍猴般熊在桑木扁担的两端,团团的脚掌撑着颤颤巍巍的腿在崎岖的坡道上来去自如。土球平朗朗的发梢仿佛是刚斩断的红薯藤梢,只顾朝外滚着浆水,从他那一疙瘩一疙瘩的肌肉上麻痒痒直下。熊在土球肩上的粪肥看出坡道是危险的,就一会里面一会外面地躲避着。土球粗短的脖子成了桑木扁担的轴心,汗水是润滑剂,粪挑子就转得猴精。

那些年,农村的青壮劳动力都还没有时兴往沿海城市里跑。乡下人尤以劳动为光荣,土球的能吃苦,那真是让乡下女人们另眼相看。而杨文彬呢,总是把偏分头梳得溜光,穿得也整洁。当他劳动在后山这黄苍苍的土地上时,总有些不伦不类,妇女们就常用一双怪怪的目光瞭着他。后山的男人在后山这片土地上无拘无束无牵无挂,总是袒胸露腚绝不顾忌边上的女人。他们不但能把一百五十斤重的粪挑子闪悠上山顶,还能让屙屎不生蛆的荒瘠之地变成成漫山遍野油汪汪的烟叶,随便烘干就是金黄金黄的上等好货,真让后山的村民们钱袋子臌胀。由于后山的男人从小就跟着父辈山上山下地劳动,个个都练得膀圆腰粗,使得他们的女人生小孩都是好手。而女人们却认为这功劳是男人的,男人拼命地弄,弄出一窝窝,也知道拼命找山索取。后山的男人弄出来的男孩居多,个个都肥头大耳,将来也是一块干活的好料,也是一位让女人佩服和称道的男人。

因为人口剧增,后山的森林面积已经在百分之五以下,还在急剧减少。村委会上,土球宣誓说:后山,我要让这山疙瘩变成百分之百的耕地。谁说后山的坡地屙屎不生蛆,那是放屁,我土某要让它生金娃娃!

土球就一股脑地把猪牛圈里的粪肥全挑到山上去,他深吸着牛屎猪屎酸辛的冲味,仿佛吸进的是茅台的酱香五粮液的清香。妈×,你有钱有势的人吃熊掌喝鹿血,屙的仍是臭狗屎拉的仍是臊白尿。我的土地我的禾苗,它也嫌你那臭哩!后山的这片土地,土球把它当了亲娘,他绝不容许那些人去亵渎了她。长势喜人的禾苗,土球就把它看成是桃子。不,是另一位他衷情的女人!他每天总要偷着去相会,绝没有空脚空手地来过。曲青的禾苗列成横队纵队,把后山站得碧绿。土球耸在高岗上,猛抹一把汗水挥出去,像观音把圣水赈济给受苦受难的众生……

后山本来有一所村完小,可后山的小孩受爸爸的训导,都认为读书有卵用。像杨文彬,累死了父母不说,还文不文武不武的。

后山的小孩子们读了三年书,就仿佛读够啦脑袋都装破了,装成多动症了,绝不卖老师的账再多读一年。更是把六年级压到三年级,后来甚至把老师全拖垮了,一班级也没有了。

想当年,看出了后山这是恶性循环的杨文彬,写过一篇文章发表在县报上:呼吁计划生育早些进山,救救后山。希望工程,你在哪儿?救救孩子。这篇文章的发表,仿佛一池死水里跑进去一头大水牛。那可是引起了县委县政府的高度重。那个山高皇帝远的后山,的确因为这篇文章被搅得天翻地覆。那些因为超生被追去结扎的女人,或是被罚款的家庭,哪个不在心里日妈日祖婆地骂着杨文彬,都咒着他一定断子绝孙。土球还发誓,我土球不搞了你杨文彬的梅子,我就不是土球。

的确,杨文彬的这篇文章,那可是让土村长累够呛就的。计划生育,恢复学校都是县委县政府下达的,土村长整天忙得屁滚尿急,忙得梅子真有心给他也没工夫。

山清水秀,空气宜人,这样的景色已经离后山很久远了。杨文彬儿时的记忆里,后山的山沟里到处都是汩汩流淌的山泉,溪里随处都有大尾大尾的各种鱼类。还有从下游古龙镇的洞里爬上来的团鱼,记得小时候割猪草看到了,放下背篓跳进水里,将手伸到团鱼屁股后面一抠,那家伙就将头缩进盔甲里去了,他用这方法,还端过好几个呢。可如今的溪里没有流水,尽是一沟沙石。汛期到来,像黄河孙子波涛汹涌呼啸应天。暴雨一停,满沟乱石漫山遍野一片苍凉,到处可见塌方梭坡。看到这荒夷的景象,杨文彬总有种世界末日就要来临的恐慌。

杨文彬常回忆:儿时的春天才叫春天,各种花儿笑得山川大地都在颤抖。夏天更像夏天,到处绿荫垂地,凉风习习。秋天了,后山连绵的森林里,到处野果飘香,飞禽走兽尽情地享受着成熟的山果,家父还用一根绳子套挂在树杈上,第二天赶去,树杈上果然挂着一条果子狸,那次还请了好几桌乡亲到家里来打了牙祭。冬天,山川大地银装素裹,门前的水田里,杨文彬还与小伙伴们用凳子在上面滑冰。玩腻了就回到家中的木楼上,用细绳拉住一棵树棍,顶着背篓或炭筛,丢一把米头在里面,斑鸠或八哥就会楞头楞脑地探进去。躲在暗处的他们轻轻一拉细绳,被罩住的斑鸠或八哥就在里面横冲直闯。

那种肉实在好吃。杨文彬舔舌回味着,各种吃法都腻味了,家家户户火炕上都挂着几十只?到想吃的时候取几只下来洗净与腊猪腿一道炖来,香味可是满村飘溢。

溪沟岩壁的冰条子有几人合抱那么粗,杨文彬告诉村里小孩这些,都当那是天方夜谭。这一切难道他们的爸爸妈妈不知道?爷爷奶奶不知道?斑鸠八哥到底是啥?还说这里绝迹了很多种野生动物,知道的人整天忙活儿都忙不过来,哪有闲心告诉他们那些陈年旧事。就说:别跟着杨文彬那样的书呆子学,好端端的一个人就是读书读得痴不痴呆不呆的,大白天也发着臆症打胡乱说。

古龙镇党委和政府决定:为了让收入一年不如一年的后山改变面貌,要将该村委会作一次大调整,让年轻有为又有远见卓识的人走上领导岗位。可是,新人要上岗,老班人就要下岗。如果真让土村长下岗,镇领导是舍不得的,这些年土球带头种烤烟,镇里的财政收入他可是立了功的。

但是,县委的旨意难却。

于是,后山村就有了村长竞选演说现场会。不但有县镇领导参加,还迎来了市报市电视台的记者。

土村长的公开对手是杨文彬。

土村长说:如果上级党委政府和群众依然信任我,我将用我的双膀带头,让后山村变成百分之百的耕地,家家户户陈谷烂米,都是万元户。我今年的打算是每户多出售四头以上肥猪……

群众的掌声雷鸣般,经久不息。

杨文彬说:我不想当村长,我也不是当领导的料。

县镇领导面面相觑,很有些尴尬。

杨文彬没理会,接着说:我要是村长,我要让后山的坡地、低产地退耕还林。我要是村长,家家户户的计划生育都要强制搞。我要是村长,就带头恢复学校,强迫家长必须送子女到学校接受教育。我要是……

难得你不是,会场里有群众嚷起来。

你这灾星,谁他妈瞎眼选你。

狗日的,你要能当村长,三岁小孩也能当县长了。你要当了村长,老子们怕都喝西北风了。

安静,安静。县领导费了好大劲才把骚乱弄平息。据说,当年县里准备在全县推广的演说竞选村长,就此打住。至今还是走的上级组织物色人选,群众代表选举,也只是一个形式。

参加那次竞选大会的群众还清楚地记得,杨文彬没等选举开始就灰溜溜地逃了。选举的结果,土球在村民中全票通过。其实,古话就说福兮祸所依,要是那次杨文彬竞选上了村长,土球就会下课,或是任杨文彬的助手。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惊天大案了。但是,没有也许。村里的老人们都说:人呀,再狠,也狠不过一个命。

想当年,村民一致选择了土球当村长,那是因为他能带领大家致富,还能带头多子多福。而瘟神似的杨文彬,合该他要断子绝孙。狗日的喊出救救后山,全村那么多妇女被政府组织的敢死队员们,执着棍棒追到镇里猪狗一样地扎断了输卵管。就是他喊出恢复后山学校,救救后山的孩子,有多少即将来到人世的小生命,被活生生地从母亲的子宫被剥离出来,还没有哭一声就被送上了黄泉路?

村民们都认为,全村就杨文彬才多读那么几天书,却也害人不浅。他倡导让家家户户都送娃崽到学校读书,那将来的后山不全是害人之人?娃娃去学校学坏学懒,不为家里干活挣钱,还得拿家里的血汗钱去给那些只会两片嘴皮的人打水漂。都像杨文彬爹妈那样,年纪轻轻就被他打发到阴朝地府去了,那就真不是救救后山,是毁了后山。

这样想的村民们就在心里骂着:狗日的,过恶事做多了,难怪他结婚几年了,媳妇梅子的肚皮还像一个黄花大闺女。

据说,那次竞选取胜的土村长提起杨文彬就鬼火戳得很。村里必须要恢复学校,镇里又点名要土村长捐大头。土村长心里可是把梅子日穿也不解恨地骂着。

心痛啊,土村长的钱那可是用汗水泡来的,十颗汗水也没有换到一分钱呵。他妈的,那天的竞选大会后,县领导镇领导带头捐了钱给后山修学校,捐过了就都一对猫眼碌着他。讨厌的记者也给他糊一顶高帽子,他只好当场表态捐资五千元,领导们就赶紧给他兑了现。

土村长回到家一告诉春桃,她可就龟儿杂种地骂开了:你当那是青冈叶不心痛?五千元得卖多大的几头猪啊?龟孙子,花钱买村长当有卵用?当一年的村长下来几分钱?

龟子婆,土村长正气头上,冲上去就给了春桃两耳刮子,俊俏的脸颊顷刻间红起五个指印:你当老子想捐,我不想存折上早点到六位数?

嗨哟,我的妈呀,你的冤家咋命这样苦呢?春桃一屁股坐地上嚎啕大哭着:你这没良心的,拿老娘的钱外面充行实耍威风,家里来也对老娘呈能,有本事去外面几百几千的往屋头拿呀。

姑奶奶呀姑奶奶,快别闹了,到头来是神也敬了,菩萨却得罪啦。土球生怕媳妇的吵闹惊动了左邻右舍,赶紧哄起媳妇来:要不是你那狗日的表妹夫杨文彬,写他妈狗屁文章救救后山孩子发在报纸上去,老子能大把的拿钱出去吗?

春桃猛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急吼吼道:老娘找他去,整天阴司倒阳连个老鼠儿都捅不出来,还救救孩子?还是救救你自己吧。

算了,你凭啥找他呢?

端灵牌都没人活该。春桃立住恨恨地骂着。

梅子水灵灵的模样在土球脑海里闪了闪,他邪邪地笑了。

村里人见了杨文彬,开始像避瘟神一样躲着。后来就干脆横鼻子竖眼了。梅子也感到了周围人对他们的冷漠,走到哪里都有人在交头接耳。她一到就停了,各自散伙就走开了,也不与她问候一声,就仿佛好不认识的陌路人。

一天一个样,欢欢的童年似乎很短暂。转眼间欢欢就进入了青春期,在它的同类中就成了白雪公主。近来的欢欢有些燥动,它似乎已经看得懂妈妈心甘情愿让那位男人欺负。妈妈说叫他爸爸,爸爸是啥东西?他看起来也斯斯文文的,可夜间总欺负妈妈,还显得有些粗暴鲁莽。欢欢已经不认为那是欺负了,它也需要那样的欺负,它还好笑当初在爸爸的屁股上挥了一巴掌。

欢欢开始在屋里大声的叫,没谁理会它。它既而就叫上了房顶,一声紧接一声,声嘶力竭,它希望叫醒一位白马王子。

那位叫爸爸的男人似乎很反感它的叫声,它一叫就能听到他粗着嗓门说些它听不懂的话。

妈妈的确是多么地爱它,可它已经不能满足那种爱了。那种爱太单调了,它需要一种复杂的爱。

欢欢的叫使杨文彬很有些烦恼,他似乎意识到妻子每月仍流红的严重性。他是懂得生理常识的,妻子的器官都正常,那他的零件就有故障。他没有勇气把问题挑明,他的确主张计划生育;可他不能承受祖辈单传到他这代彻底断香火的精神负担。

梅子问过妈妈,梅子也私下看过医师,她的身体一切都正常。就是说土地是肥沃的,雨量也充沛!梅子私下里找医生抓了中药,用酒泡了,每晚都倒一杯来杨文彬吃喝下,诓他那样英武!

杨文彬没觉得怎么英武,只是醉醺醺更有乐趣,时间也能延长!他就不明白,自己并不软蛋,咋就不能让他漂亮的女人挺胸抬肚呢?

妻子总是那么水灵。总是那么柳腰翘臀。总像黄花闺女。总能谗死一群男人。可那不是真正的女人。不是完美的女人。至少村里的女人都这样看待。

欢欢还是那么叫,从屋里叫到房顶,又从房顶叫进屋里。叫烦了杨文彬,就一脚踹向了它。

它被踢得生疼,从骨子里疼出来。它唬一下子就蹿出门去。那一出去,就音信杳无了。

欢欢的出走,仿佛带走的是梅子的心。

村里的人都很冷淡杨文彬,都用看异物的眼光瞭他。也没有人愿与他打招呼,他主动问候,别人也佯装没听到,径直就走了。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事,也没人请他帮忙,就连往日必请他写的对子,主人也花钱街上买来。礼台上他必坐的位置,也远处去请亲戚朋友。

更要命的是,他只要往人堆里一去,人堆立刻就散了。

梅子也感觉到村里人对他们异样的目光。梅子就宽慰丈夫:别人爱咋看就咋看,反正又没去谁家锅里抓饭吃。

杨文彬坚定地点点头,天下的人都孤立他,敌视他,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梅子高看他,梅子是他的精神支柱!

但是,单独面对梅子迷人的身子时,他总有一种负罪感。他太爱梅子了,可自己不能让她成为真正的女人。不能让女人成为真正女人的男人算真正男人吗?总这样想,他就真不是男人了。

尽管梅子少了娇羞,也使出一些手段,杨文彬再难找到从前的感觉了。杨文彬越是看到妻子娇艳馋人的身子,越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后山的恶性循环在他身上重演,可他就没能自悟?自家的田地里,他瘦弱的身躯总是独来独往。但是,杨文彬决定,在他自家的坡地上,他要率先绿化。他决定买科技杨梅苗和板栗苗来植上。他要让村里那些瞧不起读书人的乡亲,也改变他们狗眼看人低的习惯。

梅子极力支持,并主动去娘家爹那里借钱来作为前期的投资。

土村长无论如何是难解被捐了五千元的心头之恨,他更难容忍杨文彬单枪匹马总与他作对。他宣誓消灭荒山,杨文彬这杂种却要植树。狗日的,老子看你能有多少钱丢坑?

梅子水蛇一样的腰身,水蛇般灵巧!土村长早馋得口水直淌了。他隐隐约约知道:梅子那儿就像湾里的土地,既肥沃又湿润,阳光稍欠,只要播种,还是年年有好收成的。就像后山人说的,那是宝肋肉。

杨文彬不是种庄稼的好手,让良田也荒芜了。

被窝里,土村长远山远岭地讲来,春桃就听明白了。她也恨恨地骂道:狗日的杨文彬让老娘家拿那么多钱去打了水漂,那他狗日的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最好是……土村长把老婆的肚子邪邪地看着,把话哽了。春桃就明白了丈夫的笑,就在他结实的箩篼上挥一巴掌。轻点嘛,土球说:你当别人的屁股打不疼?

你那屁股我看迟早要成别人的了。

他家的烂田里没秧苗。

你想把自家的秧苗栽进去?

要借到人家的田插自家的秧,那才真是了不得呢。可是,这件事情成与不成,还得我的好媳妇你敲边鼓。土球把话挑明了,春桃没生气,他就更大了胆。

看老娘高兴不高兴。春桃有些忧虑地说:到时你别不要脸不要命的往那儿去,把老娘一边凉拌了,我可就输惨啦。

哪会呢?绝不会。你想,你要是告诉了四大金刚,他们能饶了我吗?

你到时鬼迷心巧卵不顾了呢?

你真忍心自家的钱白白丢坑?

这事你得从长计议,你得让杨文彬到学校去上课。春桃说:女人没男人守着,你才能想咋就咋着。

俗话说,朋友要常交心才密,亲戚要常走动才亲。春桃也觉得她与表妹的距离拉得有些远了。为了丈夫的种子计划,春桃觉得应该去表妹家走动走动。

欢欢狠心的离家而去,梅子像丢了心肝失了心肺。周邻她都找遍了,她的声音也喊哑了,欢欢呀欢欢你能到哪儿去呢?我从小把你养大,你真那样狠心说走就走啦?是呵,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应当去找你的幸福了!

春桃猫进表妹家来,表妹夫正好出脚去县城里订果苗。梅子楚楚动人的坐写字台边沉思着,春桃猛拥了她,把她吓得一个激灵站起。娇怨:春桃姐,你吓死我了。哪股仙风能把你吹来呢?

梅子,想啥呢?春桃紧挨表妹坐下。

想欢欢。

欢欢?欢欢就是你新婚时从山上抱回来那只猫吧?!又不是你娃。

可我把它当了娃!

春桃就紧拥了梅子笑,把眼泪也笑出来了,故作惊讶地问道:梅子,你真不能生?

姐,我一切都正常。

那就是他的机关有毛病?

姐……

不是我说你,梅子。

说我啥呢?

女人尽管一朵花,不能屙娃,再美也没用。

可我……梅子欲言又止。

姐知道,你那田是好田,不缺水,阳光也好!

姐!梅子很难为情。

可惜种子早霉烂了,不能发芽。

姐……梅子很震惊。

姐是为你好,何不别人家的秧苗借些来栽了,定有好收成!

你?

我说到这里,你自己掂量。像想起啥似:梅子,你表姐夫说,想让杨文彬去打理村里的小学。

姐,真的?梅子有些受宠若惊。

姐能骗你?春桃搂了梅子的细腰。

老师是由教育局派。

村里也有主动权,何况你表姐夫还捐了那么多钱。再说,山外的老师有几个想进山来?

梅子觉得也是,就有些感激,就要动身去煮点东西来招待表姐。春桃压住梅子说不饿,又把话扯到了梅子的秧田上来,劝她不要荒废了这样上好的一坵水田……

梅子红脸红脖地问:姐,你啥意思?

春桃点点梅子玲珑的鼻头,诡秘地说:你懂!

啥叫我懂?梅子怯怯道。

春桃就有些放肆地哈哈笑着,笑得梅子惶惶然。就干脆在表姐肥厚的屁股上挥一巴掌:那多难为情。

春桃仍邪邪地笑着:和谁不是一样,还不都在那儿弄。

梅子听得胆儿也大了些:那我还以为你的在别处咧。

两位女人拥了笑得眼泪都淌了出来。

后山必须持之以恒坚持计划生育,恢复学校兴办教育,方能拯救这里的孩子承袭父辈的无知。县领导看过这篇报道后都非常震惊,都新世纪了,居然还有人喊出这样悲壮的号子。这不是给党和政府抹黑吗?后山居然还这样落后?县委县政府派专人考察核实,的确如作者写到。既然杨文彬能这样写,说明他对后山村的未来看得很深远。就让他领头恢复学校,看他如何拯救后山,拯救那里的孩子不像父辈那样无知?

县委也下令,严格封锁发有杨文彬文章的那张报纸。一旦上级领导看到了这张报纸,就好像一位俊媳妇脱了裤子把隐私处的毒疮展给公婆看,既难为情又天理不容。

县委就责成教育局委任杨文彬任后山村完小校长,并让杨文彬立下军令状:务必让后山学龄儿童全部返校,必须使孩子们接受九年义务教育……

梅子听了表姐不挨天不沾地的话,脸就红心就跳。杨文彬近时没了男人的阳刚,的确给她生理上带来了饥渴。是呵,一坵产粮的良田,难道就真让其荒废?

可是,谁能提供秧苗?春桃姐说这事包她那儿,难道……?

不行不行。他哪有杨文彬英俊?太难看了又太粗鲁,还太难为情呢。如果这样了我家文彬要知道了咋办?如果这样不是给爹妈画了一张大花脸?

可是……可是啥呢?

不要可是啦……梅子在心里对着话。

土村长看到了一线曙光,他就更显得朝气蓬勃。他的双膀更有劲了,把后山的土地侍候得更周到了。他也更不敢得罪春桃了,好事八字才一撇,还有一捺也全靠她画呀。春桃被窝里告诉他:成与不成还看老娘高兴不高兴。他就千方百计地让春桃高兴,把她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着……

春桃也告诉他表妹是古龙街上的姑娘,不但人漂亮,眼睛始终长在头顶,一般人她是不屑一顾的。你想种她那坵田,你得有膘肥肉滚的耕牛,你还得有耐心。她也警告丈夫:那田中可是有烂凼的,谨防人和牛全陷进烂凼里。你死那坑里还稀里糊涂的,可没人能从那坑里拔你出来。

土球就一股劲地点头称是。

杨文彬把自家的地块挖出一排一排的大坑。每个坑里都倒进去一挑农家肥,再用肥泥覆了。梅子嫩葱般的手扶正果苗,杨文彬捧细泥把根盖好,就围着转圈,把松土踏实,再把边上的泥土刨许多覆盖了。梅子从桶里舀一瓢水喂了,说:吃了专心长,别辜负了你爸的心愿!

你想当妈了?杨文彬憨憨地笑着问道。

梅子点点头,杨文彬眉心锁出一朵兰花。

梅子的湿手把额际边的秀发往右耳廊上捋,那张青春的脸蛋儿更是迷人了。杨文彬溜一眼赶紧把目光移开,心里直叫:梅子。梅子……

好地栽好苗,一定硕果累累的,杨文彬自言自语。

梅子盯住丈夫看,被他的这句话拨动了某一根神经,想起了表姐春桃那天对着她耳根说的悄悄话。杨文彬感觉到了,把目光转过来就迎住。两双目光一碰,就起了火,把各自的脸庞也烧得红彤彤的。梅子熬不过,就在丈夫屁股上挥一巴掌:你色迷迷的看我干嘛?!

杨文彬近时不像男人,被这一巴掌吊起了性致,随猛一把将梅子拉进怀里,生怕她会飞了。梅子就像一棵长青藤把杨文彬紧紧缠了,缠得难分难舍。俩个挨刀的,就不怕遇掩了天吗?土球的高嗓门,把两个人一下子分开了。

又没做啥见不得天的事,梅子红脸红脖地回。

杨文彬很有些难为情,就赶紧去侍候杨梅苗。

土村长火辣辣的目光盯着梅子,仿佛把她的衣衫全剥去,心里直唤:梅子,啊,梅子……

梅子叫了好几声表姐夫有事吗?土球才回过神儿来,才捧出了教育局给杨文彬的委任书。梅子双手去接时,土球就顺势握住梅子的手。梅子赶紧抽出手把土球狠剜一眼,土球有些胆战心惊,梅子转身就把委任书送到丈夫跟前。

杨文彬把双手在裤子上反复揩净,接过来就紧紧压在突突跳的胸口上。这是真的吗?这是梦吗?杨文彬有些失态。

为这事,我可是去教育局软磨硬泡了几天,土球说:你可要用心的去打理学校。

一定!一定!!杨文彬有些激动。

转过身来,梅子柔柔的目光正好投进表姐夫熊熊的大火里,她没岔开,把土球一下子就吸上前来。梅子吓得猛转身躲到丈夫边上,直嚷:表姐夫,你的恩情文彬会感激一辈子。

土球回过神来,忙说:应该的,应该的,谁叫你是桃子的表妹呢?!随转过身来对着杨文彬,催他赶紧去把村里的学生统计了。

杨文彬把村里家家户户都走遍了,好话歹话说了几箩筐。因为有村委领导们的参与,许多与杨文彬一般高大的孩子就大摇大摆地到学校去了。老师也从山外陆陆续续地被输送进来。

次日,杨文彬就来带走了土球家的四大金刚。窝着一肚子怨气的土球也说中午到学校去看看。走到半道,他就立住了。太阳火辣辣的把他晒在地上黑黑的一团,知了却在路边的棕树上急啦啦地叫着。他就捡起一块石头砸向它,骂,日你妈,老子都不知,你知个屁。

梅子家在村头孤零零的,娉婷阿娜的她在院坝边晾晒衣物。土球朝四周瞭瞭,乡亲们都忙在自家地头里。家家户户的母鸡爬牛栏或院前的李树上吼着下蛋后的荣耀。

土球见没人注意到他,就转了方向,他贼头贼脑地朝梅子家猫去。

踮着脚尖,梅子把棉絮晒到铁线上。她的衣服显得窄小,就露出一大片光鲜细腻的肚皮。土球看着梅子妩媚的肚脐直吞口水,就三步并了两步蹿去帮她。他的手却挤进了梅子的衣衫。

你,你没去学校?梅子甜甜的问。

土球就紧贴了她,深深地吸着气,恨不得把梅子吸进肺里。

外人看到了,我看你如何教学生?

土球就抱了梅子往屋里拉,说:梅子,梅子,进屋去。

梅子立刻感到了反常,她的脸上顷刻红透又青了,浑身都在抖颤,梅子就在土球横肉疙瘩的脸上一耳刮子。

土球没躲,顺着就跪在了梅子膝下,梅子,梅子,我求你了。

你快走吧,梅子哀求道。

不,土球抱住梅子的腿。

这大白天,三娘马上要来还盆子。她就尖着嗓子叫三娘快拿盆子来。

土球怏怏地离去,心里直说,梅子,你这可心的梅子!他反复咀嚼着梅子的话,幡然醒悟:对呀,你这蠢驴,怎么选在这大白天来呢?

后山小学的学生看起来比老师还大个一点,山外来的老师常骂道: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杨文彬在会上再三强调,老师你是为人师表的,你的言行足可以影响到学生的一生。作为老师,也不能这样随口骂学生。

山外的老师很有些不服气,说:既然校长如此心痛这些朽木不可雕的顽童,那么是否请校长先净化这些粗野学生的心灵。

老师,老师其实就如一位根雕艺术家。杨文彬在会上说:学生是根雕前的原木,雕刻家必须有高度的审美感和责任心,原木上哪些是该摈弃的,哪些是该保留并加以雕琢的,艺术家其实心里有数。

那你认为朽木可雕啥呢?一位被学生气得大眼瞪小眼的女老师如此问。

这些刚从后山各个家庭里被追到学校来的学生,平时在山野田边可是野惯了的。杨文彬说,他们来到了学校,其实就是刚伐回来的新鲜原木,既是新鲜的就没有朽木!

老师们还是要求校长给全校学生先上几堂政治课。杨文彬如此对学生说:我们后山的学生每位都是星星。知识是广袤无垠的宇宙。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这短短的几十年,我们既然来到人世,既然有了实实在在的我,首先我们就要对得起自己。要不然,我们枉来人世走了一趟!

那老师,啥叫宇宙呢?大金刚提问。

宇宙就是天。

天有多大呢?

天无穷大。

无穷大是多大?

他说,这是一个很茫然的问题,杨文彬曾经想得大脑疼,想得人是多么渺小,人在宇宙中算老几?

无穷大就是没有。

老师们也含笑的听着校长如何来应对这群野娃子的纠缠,看他如何雕琢朽木。

那我们也没有了?又一学生提问。

你拧拧自己脸蛋,疼不疼?

学生们都拧着,有的互相用力拧,拧得哇哇大叫。杨文彬举起青筋暴突的巴掌用力朝下压,阻力很大,压得很慢。

疼吧?疼说明我们就象地球一样实实在在的有。但有是有限的,只那么短短几十年。杨文彬语重心长地说:所以我们一定要对得起自己,不能得过且过……

啥是无限的呢?二金刚也提问。

死是无限的。杨文彬的耐心似乎到了忍耐线上:死了就永远没有了。

没有不就是天吗?

对啦!杨文彬说:要不老前辈们总把人死了叫升天呢!

升天了多好,一位大个女生说:天上不都住的神仙吗?

老师们听得哈哈大笑起来。

杨文彬被笑得有些悲哀,才深深认识到“百年塑人”这个口号的重要性。

土村长鬼迷心窍了,他先是觉得一日不见梅子心里就像少了啥?现觉得一时不见就缺心少肺。看到了梅子再看春桃,就能看出许多的遗憾,许多叹息。

梅子的田是闲置了,近来没人耕种。但她有粮吃,她高兴荒芜。土球你尽管耕地好手,你就只能耕你自家的二亩半薄田。

土球耕不到别人的良田,自家的也没有先时勤劳了。给春桃就带来许多气愤,又只能筑在心底。

土球说:梅子总是甜甜的,梅子一身都是甜的!

梅子尿尿放屁都甜。春桃挖苦道。

甜。土球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这话更筑进春桃心里,与气愤起了化学变化,变成了烈性TNT。春桃总觉得:梅子你这狐狸精太不仗义了,我好心帮你。你倒好,得了半边就想全的。我要让你半边也呕出来……

土球有使不完的劲,可土球的劲不愿使到自家地里,也少使在村里的工作上。他打着亲戚的晃子,把杨文彬干不了的地里活全包揽了。干得梅子很是感激。土球强健的体魄,浑圆的四肢,梅子看得常走神。

被窝里,她已经难耐杨文彬留给她的寂寞。她有些心猿意马,她很思念欢欢。

欢欢那次挨了一脚逃出去,被学校下面的一个女人抱去了,抱到她家就用绳子把它套在楼梯柱上,每天喂给它枪子一样的剩饭。它绝食,它又蹦又跳。那丑女人就怕它会被勒死,就把绳解了准备把它关到内屋去,它就狠狠咬了她一口。丑女人嗨哟大叫猛不防放了它,它一下子蹿出门去。一条大黄狗就凶猛地朝它扑来,它没命的向前跳跃,唬唬的叫着,大黄狗不似老鼠,它没被吓住。还汪汪地下死劲追它,欢欢心想:自己的末日到了。它很后悔,当初咋那样小气,挨一脚就逃离温暖的家呢?大黄狗追它前脚踢起的石头砸了它几次,它已经感觉到大黄狗喘出的气息吹着尾巴上的毛了,它知道必死无疑了。

忽然,欢欢看见一个黑黑的小洞。它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它感到尾巴生疼生疼的。它听到大黄狗被阻在外边汪汪的狂叫并没死没活地刨着洞口。欢欢抬头一看,这下有救了,这是一间遍地灰尘的木房,里面有很多桌凳。它一下子爬到楼上去,那里的老鼠吓懵了,它就挑了一只最大最肥的。

欢欢吃饱了,它就在那里找了一处既安生又清静的地方美美地睡觉。欢欢已经成了这里的主人,老鼠们把它养得膘肥肉滚。可它还是很想念把它养大的那位漂亮女人,它的妈妈!

它奇怪,它的这个安生之所,先是来了几个人,还有踢它的那位男人。后来又来了一些人把这里“乒乓乒乓”地弄着,把那差不多能淹过它的灰尘全弄尽。那些人是看见了它的,它这栋楼跳到那栋楼,那些人好象并没在意它。

它更奇怪,这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大人小孩,男人女人都有。它还奇怪,那些人整天就哇啦哇啦地吼些啥呢?比它叫起来是好听了许多。它决定,也跟着学点,反正整天也没事做,闲着也是闲着。

梅子仿佛已经架不住表姐夫软磨硬泡的攻势了,表姐夫在她家地里干活,很多时候她还不知道。有天她上自家地头准备摘些菜回来,却看到表姐夫握着一棍肉棍子在地头放水。他明明看到了她,还无事一般理理性性摇几下子,她羞得赶紧转身埋了头。

表姐夫就干脆走近了梅子,颤着声说:梅子,我……我,你让我方便方便好吗?

你不方便了吗?梅子羞过了胆就壮了,红脸红脖地抿嘴轻声说:我看呀,那土壁都被你冲出个洞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土村长上前就要拥抱她,哀求着:梅子,好梅子,你心里应该清楚,我的心里只有你,都装着你好久啦!

你讨死。梅子牙缝里挤出:这山上随时都会有人来,被外人看到了得了哉。

我晚上来,我晚上一定来!

土球飘飘然了。

课间操时,一位女生发现房顶有一只白花猫,同学们就大着嗓门哄。它就在房顶惶惶无主,就好似那天被大黄狗撵。可那天只有一只,今天却是这么多。大金刚还拿出一把弹弓对准白花猫把橡皮拉得溜长。

住手。杨文彬发现吵声赶出来喝住。

他发现,那正是欢欢!他就唤:欢欢,快下来。

学生们就哈哈地笑着,笑他们的老师有点痴。那明明是一只猫,他还欢欢,欢欢地叫着。白花猫听到在叫它,它就回过头来盯着叫它的人。它认出来了,正是被它在屁股上挥过一巴掌的人。

欢欢就咪喵喵地回了一声。

学生们也帮杨校长欢欢、欢欢地呜喧起来,欢欢就又惶恐了。杨文彬就把学生们全哄进教室,他就跑进厨房割一片猪肉来逗。欢欢还有些心惊那天被踹了一脚,就只在房顶咪喵喵地叫唤。但是,现在欢欢的叫声听起来挺有教养了:既甜甜的又柔柔的,就好像一年级的学生跟着老师读的什么课文。

但是,杨文彬把该使的招都使出了,欢欢还是不理会他,压根就没准备要下来。他想到了女老师,她的声音很像梅子。他让她帮忙把欢欢叫下来,她就果然到房角去学着梅子的腔叫了起来。欢欢果然咪喵喵地应着就到了檐口,杨文彬用一根竹竿撑一个菜篮,欢欢就跳进去了。

杨文彬就赶紧打发大金刚把欢欢送回家去,欢欢一定能帮梅子打发寂寞的日子。他又想,等把学校的事忙过了,是得去市医院查查自己的病到底出在哪儿?害病的是自己,苦的可是如花似玉的娇妻啊!

梅子无论如何也要煮一点好吃的让大金刚吃了去。吃着开水蛋的大金刚偷偷瞄了一眼表姨,心想这位校长夫人好美呵,他看到的女人,没有哪一位可与她媲美。尽管与表姨是本村的,自己平时都在山野田边与一群孩子野着,很少近距离地看过梅子。表姨简直比爸爸买回来贴板壁上那些光膀光胸的女人还美丽好多。

梅子也把好吃的给欢欢舀了许多,欢欢扑上去就狼吞虎咽着。也许它也想着;离开家这么久,要打要罚,一切都等吃饱了再说吧。

吃过开水蛋的大金刚也有些不情愿意离去,他看到表姨将也吃饱了的欢欢抱脸上胸上的摩擦亲昵。眼泪居然滚出了眼眶,直怨:欢欢,你好狠心呀,妈妈枉疼你了。

咪喵喵!欢欢甜甜地叫了一声,水晶葡萄般的双眼仿佛浸在一潭深水里,好奇地盯着亲昵它的女人。

这叫声不同以往,听起来很有些文明,仿佛说的啥?梅子还觉得:欢欢比先时更胖一点,毛色更鲜艳了。她的手抱在欢欢的肚子上,她明显的感觉到有啥在拱她的手。她把欢欢放到写字台上,仔细的看着,恍然大悟:欢欢有了!

阴霾就笼罩了梅子的脸庞。

欢欢有了,欢欢居然要当妈妈了。梅子还有点不信,但她清楚的看到欢欢的肚子又猛猛顶了两下子,她确信不疑。她就有些为自己悲哀,她还不如欢欢。她要是敢像欢欢勇敢地跨出一步,她也有欢欢幸福!她就想到了晚上,表姐夫说他要来。她就有些盼,天要黑就早点黑吧!这样想的梅子就赶紧打发大金刚离开她家,早点回到学校去。

大金刚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表姨家,梅子一想到晚上的约会,脸颊忽然就有些热乎乎起来,她就立到穿衣镜前,她看到那张俏丽的脸蛋儿很红。她的心脏就猛猛地跳荡着,像关了八十头野驴,以至把她高高耸起的胸脯也撞得突突抖动。

梅子真有些盼着天早点黑下来。

梅子就对欢欢说:乖孩子,妈妈也要学一次你。你知道了千万保密。

咪喵喵!欢欢应答了一声。

你说的啥?欢欢,妈妈听不懂。你要觉得我这样作得就点点头。

咪喵……喵。欢欢再次叫了一声。

你说啥?梅子的心中猛地颤栗一下子:你说我不要脸?

梅子感到很震惊,欢欢你敢骂我不要脸?可你要脸吗?你挨了一脚就离开了家,出去不是就找了心仪的郎君,肚子里不是还怀了野种吗?可是,你毕竟是畜生啊。我是人,我有郎君,他正在学校辛苦,我怎么能做对不起他的事儿呢?怎么能学你呢?你骂得对,我真那样做是不要脸。看看,我这满脑子都想了些啥呀?欢欢,妈妈谢谢你骂醒了我,要不我真的是不要脸。一旦走出了这一步,开弓就没有回头路啊,那样我就真对不起杨文彬,我自己挑选的郎君啦……

这样想的梅子,很烫的脸庞开始降温,突突跳的胸脯也慢慢地平息下来。她再次把欢欢拥紧在怀里,自言自语道:欢欢,妈妈不能学你。妈妈是人,人真不能不要这张脸皮!

五月刚进,天就一天高比一天,太阳也一天比一天毒烈。火风一阵紧比一阵地吹着,把后山那一丛丛曲青的禾苗叶吹得干焦焦地黄。所有的禾苗叶都裹着长筒借了庄户人一双双焦渴的眼,盼雨如盼出嫁远方的闺女回门一般。年老的庄稼汉子扳着指头背起了节气:夏至有雨十八河,夏至无雨枉自磨。按说这夏至是下了雨的,今年不应该是个旱年呀。包谷正在打须挂冒,谷子也正在怀泡抽穗,老天要是下雨,那可就是粮食和钞票啊!庄户人就盼着龙会,龙会定会下雨的。龙会那天,天空漫过来一卷一卷的黑云,庄户人就高兴得跳起来。雨还没下,风就起了。狂风一阵一阵地吹着,把后山里曲指可数的几棵大树连根拔了。山中那些渴水的禾苗全铺在了地上。雨被劲风吹得无踪无影,又呈出光灿灿的天空,火辣辣地热着。庄户人刚才的欢呼声全变成哀嚎和悲怨声。

老天呀,你可是要了庄户人的命哩。

土球转到自家山上,他的烤烟他的包谷全随风去了。他木木地瘫坐到地上,直嚷:天,我这数千元的投资问谁要呢?

梅子家的果树苗却在地里张牙舞爪着,土球仿佛看到的是梅子在向他招手献媚眼。一想到和梅子还有一个约会,烤烟遭了天灾,辛苦和投资见了鬼,土球也懒得管啰。脑子里满是梅子馋人的身子,就仿佛毒瘾犯上了,一心就想早点会到她,四山的满目疮痍一点也没有装进他的脑海里。他飘飘如仙回到家,骨子里盼着:他既盼天黑又盼梅子千万不要拒他于门外,还盼着杨文彬今晚一定继续住在学校。不然,今晚自己去了,又是空跑一趟。

梅子那娇鲜的模样总在他脑子里晃荡,总让他有些火烧火燎,总让他狠狠的吞口水。山上家中村里的一切事都已经不能让他感兴趣。他的脑海里只有梅子,把见了面可能做的事都想了。他不能空脚空手的就猫去。

带点啥去见那可心人儿呢?

是的,梅子是街上的姑娘。梅子也是读过许多书的姑娘。梅子不是那种一张伟人头就脱裤子的女人。梅子就是梅子,梅子是谜,男人都想解,可太深奥,一般男人解不透。

土球,你能解吗?别以为双膊有使不完的劲儿,矫健的身体能征服后山的荒山和田地,梅子的谜底你是未必能解的。可土球不这样认为,他已经投石问过路了,梅子的大门会向他打开,谜底就是胆量够不够大。

春桃近来的神经总是绷得紧紧的,像吉它的弦,再拧两手就会嘣地断掉。绷紧的弦,手指轻轻弹上去都有洪亮的声音传出。土球近段时间哪怕是不经意的细小动作,或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都像重重的拳头击在弦上,不但会发出强音还随时会断掉。

土球心中全装着梅子,只要梅子点头,他就敢豁出去。那娘们太勾人了,一颦一笑一投足都能让土球心动和肉跳。梅子只要对他眨一下眼,他就真敢如春桃说的卵不顾,敢为她赴汤蹈火。

今天晚上,哪怕是天大的阻力他也要去会梅子。他盼天早些黑,他一定要让梅子快活,他正入神……

糖葫芦哟,一块钱三串。

他就回过神儿来,跳出门外,满了嗓门叫着:卖糖葫芦的,上来。

春桃这些天的憨包气正在肚子里拱天拱地的,从猪栏里就蹿出来,没好气的骂:牛都日不死个人,买那屎疙瘩喂猪?

喂你!土球就给她笑。

笑,笑你妈个头。春桃马着脸,老娘没那福。

挑担的生意人就立在院坝边,不知咋好。猪儿从圈里跑出来,欢天喜地的,春桃就去撵。土球端着盆子上去,掏出一张十元票,粗着嗓门:一块钱四串,全买。

这……行!生意人就放下挑子。

土球就端了溜尖一盆算盘珠子,心里正呼:梅子,街上的女人都最喜吃这玩艺,我就让你吃够!

春桃堵了土球的路,脸马得三斧坎不进。

土球就送上去:吃呗。

春桃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还是拿去给那小卖×的吃呗!

你?

你什么你,你个狗日的舍得花钱买来我吃?春桃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娘每月那么两天你都舍不得买包纸,我用烂布来鲊。

谁叫你不买啦?土球也大了嗓门。

你就想着六位数,你几时漏一分一厘给我?嗯嗬嗬──你这天雷劈的,为了那小骚妇,你不怕扯散六位数呢?

你……你……

我什么我?那钱是老娘桶把都提烂好多个凑起来的。

老子就没找?土球也气得浑身发抖,你拿你那两块×喂肥的?

我那喂不肥,那狐狸精的才是好×,才喂得肥你。

你……你,土球气得牙齿咬得嘣嘣响:狗日的。

你才狗日的。春桃满颊泪痕,双目血红:老娘找她去,老娘非把裤子给她撕破看看那到底是花斑鸠还是白斑鸠?能把别人的男人魂都勾去了。

你……回来。

春桃急冲冲的走着。

土球哗啦地把盆砸下地,算盘珠在地上欢快地蹦跳着,盆子凹处也嚓嚓的飞掷着雪花片。

老子叫你回来。

春桃小跑起来。

土球操起一把坎柴刀疯狂的撵去……

十一

天看看就要黑下来了,梅子的心又开始突突地跳荡着,越跳越急烈。她吃饭都没有心思,就早早地闩好门躲在卧房里。可心脏还是跳得不行,就干脆把欢欢抱压在胸口处。

梅子,梅子,梅子……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自己。

欢欢这下午一声也没吭。

梅子,梅子,你在想啥呢?

啥也没想。

梅子,梅子,你可千万要把门闩死。

梅子却留意着门外的动静。邻家的猪儿拱圈梅子也会心惊肉跳。

土球把血淋淋的春桃拖到自家的草杆树下,他也被春桃狰狞的面孔吓懵了。天呀,那一刀下去咋这样狠呢?春桃是连妈都没妈一声,右半边脑壳被劈下那一秒钟,他看到了洁白的骨头还有跳动的脑浆……

他把还有一只耳朵在上的肉一脚踢到沟里去。春桃是紧走几步才啷当倒地的,倒地后热血才汩汩喷涌。

土球拔了许多草把她盖得严严实实。

土球瘫坐地上猛猛喘着气,把头狠狠甩了几下子,我这是做梦吗?他就左手右手的抡起来掴了自己几巴掌,很疼。他就双手捂了脸,他哇啦地嚎出声,这是梦吗?他仰头问苍天。

西边的山垭处太阳血淋淋的像心脏,半边天也染红了。

今天,今天到底是个啥日子?老天,你也开杀戒了?

土球从地上猛弹起,他听到三金刚四金刚从学校回到家,在院里高声的叫着妈妈。

狗日的,心里只有你妈。土球恨恨地骂出了声,别忘了你他妈是谁的鸡巴搅出来的。

两金刚正在奇怪,地上咋有那么多圆疙瘩呢?谁家的狗不知还吃去了多少?四金刚捡了一颗干净的尝一口,嚷起来:三,好吃。

三金刚也选一串灰尘较少的啃起来。

两兄弟正在奇怪这是啥玩艺,末日就走向了他们,可怜两孩子扑倒地上也不知谁送他们走上了黄泉路。土球又把两兄弟拖到草杆树下……

土球把两金刚掩盖好,他就哈哈地狂笑着,山也跟着哈哈起来。

土球转过身来还在寻着点啥?

土球没寻到啥,他就大步流星的冲进家中,把差一点六位数的存折翻出来,随便套上一件外衣。他装上存折还顺便用报纸裹一把锋利无比的杀猪刀在怀里,他就出脚了。他要去赴约,他要带她走,她要不走,就别怪刀子没长眼睛。

杨校长觉得:后山的孩子并不笨。他们的智商其实很高,他要实实在在的救孩子,把知识尽量的灌输给他们。他首先就要从大金刚二金刚入手,他要用放学后的时间给他们补课。

土球在离开家时,他要再到草杆树前去看看。看看刚才那几刀到底有没有做彻底。可他刚转过身,他看见几只狗立在不远外,他知道狗是嗅着血腥味找到这儿来的。狗会把草堆里的人叨出来,他就摸出了打火机。

梅子听到了邻家的狗拼命地嚎着,她听到狗撵着脚步声朝她家嚎过来。梅子的心猛猛地跳着,她站着都在发抖了。她就干脆坐到床上,床也颤抖起来了。

欢欢,欢欢,你说妈妈到底该咋办?

咪喵……喵!

欢欢这一叫她反儿就镇定了。

脚步声响到了她家院坝口,她还听到一条狗被石头砸着嗥叫着远去。脚步声响到了她卧室外的门口,咚咚的就有了敲门声。

梅子,开门,是我。

不。

梅子,梅子……

不不。

你快开门,快。跟我走,我带出来十万,我带出来十万。土球用力撞着门。

你……梅子立起身来。

咪喵……咪!

欢欢这一叫使梅子猛抽回了拉门闩的手,转过身来用背使劲儿顶着门,自言自语道:欢欢,你说得对,不要走。我不会走,妈妈不会走!

山上劳动的乡亲看到土村长家火光冲天,都呼叫着跑回来,血腥味冲得他们头昏目眩。乡亲们赶到烈火冲天的地方,都嗅到了焦煳的肉香味。有人用长竹竿捅出了惊讶……

是三金刚。有人认出了还没被烈火烧到的尸体,于是就高呼土村长。

村民们把大火浇灭,又操出来两具煳焦的尸体。有人还看到一只狗从沟里含来一片有头发耳朵的半边脸。

天啊,有人吓昏倒了。

村民们就四处找土村长,有人看到土村长从梅子家过去,就有几位叫着找来。

土球叫不开梅子的门,他准备作最后的打算,他摸出了藏身上那把杀猪刀。村民们叫他的声音已经很近了。

梅子,梅子……

滚。还不走我叫人了。

这是梦吗?是梦吗?

土球把锋利的杀猪刀放到了自己脖子上,他狂笑。房屋回荡的哈哈声梅子听得很憷然。

土球肥滚滚的头像蓝球一样被抛到地上,嘴上还留着狂傲的笑纹,双眼鼓鼓的看着持刀的无头躯身扑通倒地。

梅子仿佛觉得门外有些异样的感觉,她感到有些恐慌。欢欢从写字台上跳下来,文诌诌地朝她走去,梅子弯腰把它抱起。

咪喵……喵!

不要怕,对的,梅子想:不要怕!谢谢欢欢,妈妈怕啥呢?!梅子说着顺门就滑坐到地上。

2006年4月30日

本篇小说获该年度《中国作家》金秋之旅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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