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宫花房所培养的花就是比宫外的要鲜活不少,就连沈梨初自诩爱花之人都有些自惭形秽。
“好了。”
随着剪刀的最后一下,沈梨初耗时半个时辰的修花插花,终于完成。只不过是因为手上的伤,动作有些迟缓罢了。
沈梨初将这个花瓶抱给香菱,“去把这个送到太子那里吧。”
“是。”
怎料香菱刚捧着花瓶,转身之间便和谢怀景一众人迎面相碰。
他的步伐沉重而急促,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心尖上,激起了一阵阵的痛楚。黑曜石般的双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
香菱不由得脚下一软,仓惶躬下身,“参见太子殿下。”
谢怀景的脸庞紧绷,线条冷硬,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沈梨初身上。
沈梨初早就知道他会来兴师问罪,不过脸上还是装出一副欣喜地模样,“殿下?您突然来找妾身是有何事?”
“何事?沈侧妃到现在了还在装糊涂。”
这还是谢怀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女人告状,哪怕是赵敏静都不敢在皇后面前妄言,结果这女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话音刚落,谢怀景还没听到她的答话,却见沈梨初蓦地垂下头,他耳力极好,瞬间就听到独属于女儿家的细细呜咽声。
谢怀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个沈侧妃娇弱的很,容不得对她大声吼叫,要不然只怕这眼泪是止不住了。
想到这儿,不知为何,谢怀景心中的怨气消了大半,剩下的的一半尽是对她的无奈。
“所有人,都退下。”
原先被太子那副快要吃人的模样给吓到的宫女太监,纷纷回过神迅速的退了出去。
安福是最后一个退出去的,在临关门前看了一眼娇小玲珑的沈侧妃,又看了一眼自家气场凛人的太子爷,默默叹了口气。
谢怀景朝她走近,大手抬起她的下巴,只见她双眼通红,被迫抬头的瞬间一滴泪水还随之滑落在他的手上,冰冰凉凉的。
沈梨初被他刚才那么一吼,赌气扭头不看他。
只听谢怀景低声一笑,似是无奈道:“还真是娇气,孤才说了一句,就忍不住哭了?”
“妾身才不娇气呢,分明是殿下。”她止住哭声,娇嗔道:“是殿下先指责妾身的,根本没有给妾身解释的机会。”
谢怀景松开手后退两步,垂眸望着她,略微挑眉,示意她可以开始解释了。
沈梨初瘪嘴,眼中渐渐浮起水雾,下一刻她整个人犹如乳燕还巢一般直愣愣的扑进谢怀景的怀中,委屈的小脑袋拱在他的怀中,“殿下是当真不为妾身考量吗?”
少女柔软又带着馨香的身躯紧贴过来,谢怀景是第一次和姑娘家有如此亲密的接触,整个人僵着身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竟忘了要将她给推出去。
沈梨初感受着男人逐渐升温的身体,暗自感慨,自己果然赌对了,像谢怀景这种冷漠薄情的男人最是受不住楚楚可怜、风花拂柳的女子,那她偏要装成这样。
“妾身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子侧妃,在这东宫行事处处要看殿下和太子妃的脸色,可离了东宫还有皇上皇后,妾身虽是得了殿下的应允,但不敢对他们二人扯谎,只得实话实说。”
末了,还十分委屈地拿哭花的小脸在他的华服上乱蹭,“若是为此连累了殿下,那日后妾身便学得机敏些,定不会再为殿下徒添烦恼了。”
谢怀景默不作声地听她解释,目光带着探究,在她的脸上停顿少顷,略微扬眉,而后抬起手,将沈梨初从自己的怀中推出。
“殿下~你莫不是还在生气?”沈梨初不满他的动作,水澄澄的眸子满是委屈。
“可妾身已经解释清楚了,难不成殿下心胸这般狭小,连这等事都不肯原谅妾身吗?”
谢怀景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眸中带着说不出的意味,“好赖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那孤还说什么?”
听到这儿,沈梨初眸中的雾气消散登时染上喜色,“那也就是说,殿下已经不生妾身的气了?”
“嗯。”
谢怀景神情冷淡道:“原先是孤小题大做了,你虽是侧妃,但却是太师嫡女,想来在家中定是极受宠爱,如今在东宫倒是委屈了你。”
沈梨初:……
她还没撒娇呢,他怎么自个儿就想通了?
见她不语,谢怀景便以为自己猜对了,垂眸思索片刻后道:“这样吧,孤将管理东宫的职权放任予你,除却孤的书房和宣和殿,其他地方你可随意安排,日后你在东宫会更自在些。”
!!!天降权利!
沈梨初抑制住想要和太阳穴打招呼的嘴角,面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伸手握住谢怀景的右手,柔柔的撒娇,“那就谢谢殿下了,殿下对妾身真好~”
“咳咳…”
谢怀景不自在的收回手,眼神不敢落在她的身上,“既如此,再算一下你对孤的赔偿。”
“赔偿?什么赔偿?”沈梨初不解。
只见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衣领,“你刚才将你的眼泪抹在了孤的衣裳上。”
沈梨初眉头一跳,不是吧,就因为这个要她赔偿,这太子殿下果然心胸狭小。
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笑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既然要赔偿,那妾身请殿下用晚膳可好?”
“晚膳?”
对上他诧异的眼神,沈梨初十分笃定的回答,“不错,正是晚膳。想来殿下忙着处理政事还没曾用过晚膳,又恰好妾身身边有位手艺极好的丫鬟,正好妾身此刻准备用晚膳了,就当作是给殿下的赔偿了。”
说着,不等谢怀景说出反对的话,沈梨初故技重施地牵着他的手走出房内。
在房门口贴着耳朵偷听的安福,在看到自家太子爷如此温顺的被沈侧妃牵着手走出时,嘴巴不由得张大。
安福有些热泪盈眶,想他伺候殿下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殿下与姑娘手牵手,他可真是要老泪纵横了。
不仅是安福,饶是跟着谢怀景不苟言笑的两位侍卫,程炤和墨竹,脸上也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谢怀景感受着手中的那么温软,他是第一次牵姑娘的手,原来竟是这般温暖柔软。常年习武的原由,他略带薄茧的手微微收拢,回握住这纤纤辛荑,这细腻的手感让他有点迷恋。
沈梨初牵着谢怀景来到长乐殿的正厅中,示意胡嬷嬷可以上菜了。
这位胡嬷嬷是她的陪嫁嬷嬷,在此之前胡嬷嬷是陶茯苓身边的贴身嬷嬷,可谓是从小看着沈梨初长大。陶茯苓担心她一人在东宫受委屈,所以特地将胡嬷嬷留给她。
胡嬷嬷谨慎的望了一眼端坐着的谢怀景,见他脸色如常,这才赶紧去通知小厨房上菜。
小厨房送来的菜乍一看倒是平常,不过瞧得仔细些谢怀景倒是发现这些菜品菜量都算不上多,而且大多数还都是装饰性的,完全不能食用。
谢怀景侧目打量着坐在身侧的沈梨初,原来她每日都吃得这般少,难怪自己上午抱她的时候几乎不太费力,以及她扑进自己怀中时,只感觉小小一只,倒真像是一只小狸猫。
沈梨初察觉到身旁的视线,拿起一旁的布菜专用的公筷拣起一筷薄如蝉翼的鱼脍放入谢怀景面前的菜碟中。
她脸上带着浅笑,“殿下尝尝看,这鱼脍可是妾身最爱吃的一道菜。”
安福站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太子爷有洁癖这事他们这些下属清楚的很,所以之前用膳时也一直都是由安福来为太子爷布菜。但今天这沈侧妃擅自替太子爷布菜,怕不是会触太子爷的霉头。
只见太子爷垂眸盯着碟中的鱼脍一语不发,安福吞咽了口水,正要上前将菜夹出来时,却看到了令他错愕的一幕。
谢怀景盯着瞧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执起筷子将那片鱼脍送入口中。
沈梨初见他吃下,带着好奇的笑容连忙凑上去,“怎么样?味道如何?殿下可还喜欢?”
谢怀景其实不太爱吃鱼,尤其是鱼脍他总会觉得有腥味,但今日吃到的鱼脍味道竟意外的不错,完全没有腥味,他常年冷硬的面庞罕见的多了抹柔色。
“味道不错,孤很喜欢。”
沈梨初瞬间喜笑颜开,“殿下喜欢就好。”
在这之后,两人安静无言的用晚膳,沈梨初简单动了几筷后便停下了,她的胃口一向很小,不过她格外喜欢饭后的甜汤,于是捧着一盅甜汤慢慢喝了起来。
谢怀景眉头一皱,将她手中的甜汤夺了过来,与此同时她的菜碟中又被他添了不少的荤菜。
“殿下这是何意?”
“你太瘦了,理应要多吃一些。”说着,他还拣起一块肉送至沈梨初的嘴边,“吃完了才能喝甜汤。”
想到这位矜贵的太子爷将菜送至自己的嘴边,沈梨初心里是藏不住的窃喜,但面上却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张嘴吃下。
见她吃下,谢怀景那双丹凤眼中才浮现出笑意,而后撂下一句,“你的膳食不太注重营养,对你的身体并无大用,往后孤和你一同用膳,膳食交由孤来安排。”
末了补充一句:“其中包括早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