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清听着容桓的话,愣了一下,沉着的眼里尽是散不去的阴翳,而后勾着唇冷笑出声。
“殿下说的这法子,倒也不是不可为。”
“撅了腿,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往哪儿逃。”
夜凉如水,太子府灯火如昼。
容桓半倚在软榻上,纤长的手指懒懒散散的翻过谢濯清带来的案牍。
这上面写满了名字,皆是谢濯清这段时间处理掉的人,翻到最后一页时,忽然将手中的册子合上。
一阵细微的风从没关紧的窗里吹了进来,吹得殿中烛火摇曳生姿。
容桓抬头望了眼外面的天色。
早已月上中天,晚寻楠也该睡熟了,他取过一旁的披风,起身正欲出门时,又听见乔公公的通传。
“殿下,谢将军又来了。”
容桓蹙了蹙眉,清隽的眉眼间也染上了几丝不耐。
他又有何事,至于这大半夜前来叨扰。
谢濯清此次脚步异常匆忙,几声响动后,人已站至容桓面前。
容桓皮笑肉不笑的瞧着他,冷声开口:“谢卿怎么又去而复返,莫不是孤未留你用膳心有不甘,非得吃了这顿饭才能离去。”
谢濯清听出了容桓口中的不耐,薄唇上带起了些寒凉的笑意。
就连那发出的声音亦阴沉到了极点。
“殿下,臣为抄了司家而来。”
“臣有一计,可助殿下彻底拔除司家,自此三皇子再无法在殿下眼前蹦跶。”
容桓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周身气息冷冽到了极点的谢濯清。
“谢卿怎忽然如此偏激。”
此时便彻底拔除司家不是最好的时机,恐会发生太多意外。
谢濯清沉了口气,将心中那些逼仄疯狂的念想全部逼出,坦诚的与容桓道明原因:
“殿下怕是不知,那司尚书的二儿子,要娶的女子,正是臣的心上人。”
“她执意要嫁,便得明白一事,她嫁谁,我便能毁了谁,连带着那家人的骨灰,我都能扬了!”
话到最后,谢濯清语气中,全是刻骨的狠意。
容桓正了神色,难得认真的看着谢濯清。
谢濯清与他那来路不明的养妹的爱恨纠葛,容桓也略有耳闻。
只是没曾想,他能为这女子,狠绝到这个地步。
如今借着这个机会,彻底的拔了司尚书这颗毒瘤,永绝后患,倒也不错。
可惜今晚不能去看娇娇儿了。
晚寻楠今日总算睡了个好觉。
没有那乱七八糟的恶鬼从窗户里爬进来要将她吞吃了,更没有从天而降的容桓来对她上下其手。
竖日天刚亮,晚寻楠便神清气爽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小禾还没来,她便先去盥洗室洗漱了,回来坐在窗边开始绣给容桓的香囊。
昨日那个莲花的香囊,随着书信一同交给了小禾,快马加鞭的送到临安,给了表兄。
送给容桓表达谢意的,便又得重绣。
晚寻楠托着脑袋想了想,决定给容桓绣个兰花的样式。
兰如君子,也是十分符合太子殿下的气质。
小禾打着哈欠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晚寻楠,有些惊讶的揉着眼睛,疑惑的问:
“天刚蒙蒙亮呢,小姐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许是昨日给表兄递了信,过了年便能看见心上人。
也可能是昨夜没做梦,太子殿下也没入梦骚扰她,晚寻楠今日心情挺好。
弯着唇笑着回小禾,“昨夜没做噩梦,就醒得早些。”
“那感情好,指不定小姐多去太子府两次,便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晚寻楠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乃是未来的真龙天子,她身上沾染上他的气息,邪魔外祟有几个不害怕的。
早膳过后,晚寻楠本来打算继续绣香囊,忽然听见外边凌厉的一道女声。
“大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小禾替人开了门,晚寻楠抬着眼睛往外一瞥,就看见了个身穿粉色小袄的丫鬟。
是霍氏身边的大丫鬟碧溪。
晚寻楠不愿去与霍氏演戏,听见碧溪的声音,瞬间冷了脸色,“不去。”
碧溪的神色依旧凌厉,没有半分变化。
“大小姐,谢家夫人上门求亲,夫人说您若是不过去,她就做主给您决定了。”
“砰!”
晚寻楠咬了咬牙,将手里的针线丢在桌上,站起身来,怒瞪着碧溪。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碧溪默不吭声的走在前面,带着晚寻楠一路到了前院走去。
还没进入院中,晚寻楠便听见一道陌生的爽朗笑声,又听见霍氏笑中带点刻薄的声音。
“谢夫人说笑了,我们家娇娇如何能配得上谢将军。”
“谢将军少年英才,我们家娇娇被宠坏了,性子不好,怕是会惹谢将军不喜。”
闻言对面温婉的妇人皱了皱眉。
霍氏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心善。
上孝婆婆,下对夫君亡妻生的女儿也是没话说。
她还以为是真的,果然闻名不如一见。
她还没见到人呢,这人便在她眼前上眼药了。
晚寻楠步履缓慢的走了进去,依着礼法向霍氏行了一礼,又转头朝一旁的谢夫人点了点头,随后便立到一旁,没再说话。
她是知道这谢夫人的,乃是朝中冠军大将军谢濯清的亲生母亲。
谢夫人今日来求亲,也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霍氏笑着朝谢夫人道:“娇娇被宠坏了,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谢夫人多加见谅。”
谢夫人没有回霍氏的话,有些锐利的目光落在晚寻楠身上。
眼前的姑娘身形姣好,容貌昳丽,温和有礼,哪是霍氏口中被宠坏了的模样。
谢夫人朝她笑了笑,“晚小姐想必知晓我今日来意,我今日是为膝下独子谢濯清前来求娶,不知晚小姐可愿意。
晚寻楠咬了咬唇,指尖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袖,沉默了一下,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多谢谢夫人抬爱,我年龄尚小,还想在家中多陪陪祖母。”
她与表兄私定终身一事,自然是不能说的,能拿出来的借口,只有祖母。
谢夫人恍然大悟了一下。
她倒是忘了,晚家这位大小姐要年后正月十九才及笄,她倒是心急了些。
“无妨,我也并不是现在便要晚小姐与濯清定亲,晚小姐仔细思索,一切等晚小姐及笄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