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和煦,竹影飒飒,零落的光斑星星点点,微风拂面而过,带来一阵的草木清新之气。
沈清和的病彻底好了,她着一身红衣劲装,长发高高束起,与秋心在栖玉院内练起武来。
她已经练了好几日了,这几日沈府也发生了一些事情。
那日请来的大夫已经为沈清鸾把了脉,确诊是中毒,也开了药。
胭脂确实是有问题的,沁香也被处置了,只是这件事正如她那日同沈清源所说一般,手脚不干净倒是趁此机会逮住好几个,可是谁下的毒是一点也没查出来。
因此事,沈父与沈母大吵一架,最后的结果是沈父不再插手沈清鸾的事。
沈母给沈清鸾重新挑了个丫鬟,又送了好些好东西安抚。对于沈清和这个被冤枉的亲生女儿,沈母却是什么表示也没有。
秋心与沈清和提起这事时,很是忿忿不平,觉得自从沈清鸾来后,沈母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倒是觉得沈母没变,一件事有好坏两面之分,若是这一面看不清,那便换到另一面,必定豁然开朗。
沈清和随着秋心打完一个招式,突然听到某个倚在栏杆的人尽力憋住但没能憋住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她实在是忍不了了,虽然她知道自己现在像公园里那些打太极的爷爷奶奶,或许还没有她们打得好,但这样笑她也太过分了吧。
沈清和站定,握紧拳头,侧头看向阁楼,目若寒星,“沈安,滚下来!”
谢然安听她唤自己,立马脚尖点地,从二楼飞身而下,身子轻盈得仿佛大雁一般,落地极稳。
“大小姐有何吩咐?”
她蓄好的怒气就在这碾压式的对比下,全部散了个干净。
秋心见她垮了脸,代她出言教训,“沈安,你嘲笑小姐,没有尊卑之分,该罚!”
谢然安连看都不带看秋心一眼的,直接凑到沈清和跟前,“大小姐,别听这丫头胡扯,属下没有笑你。”
秋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根本不信他的话,“那你笑什么?”
谢然安依旧不搭理秋心,只与沈清和说话,“大小姐,属下真的不是笑你,属下只是在笑某些人分明不会教,还要硬着头皮乱教。”
“长此以往下去,大小姐学了也是白学。”
秋心瞳孔骤然一缩,“你!”
沈清和抬起脸,方才的颓丧一散而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希冀和发亮的双眼,“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换一个人教,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谢然安双眼含笑,语调上扬,“当然。”
秋心面带怒色,提醒道,“小姐,你别听他的,他才是胡扯。”
沈清和收敛起面上的表情,看向谢然安的目光,含着几分疑惑之色,“这个人不会是指你自己吧?”
谢然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而分析起目前的情况,“大小姐的这个丫鬟也算有点本事,只是她有两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第一就是她不会教,第二就是她不敢教。大小姐千金之躯,她怕伤了大小姐,可习武之人若是畏首畏尾,束头束脚,又怎能学到真功夫?”
沈清和听得连连点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她以前看很多武侠小说还有电视剧也是这么说的。
“那你能教吗?”
谢然安的那双桃花眼漾着一层薄笑,“我当然能教,端看大小姐肯不肯用心学。”
秋心见势不好,怒斥谢然安,“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对小姐说这些话的?”
她怎会不明白他说的这个道理,只是习武要吃太多苦,而沈清和已然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陪着玩玩闹闹也就罢了,怎能来真的?
“你先别说话!”沈清和抬手制止了秋心,她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后,才对谢然安道,“我当然会用心学,只是你打算怎么教我?”
她要先听一听,看靠不靠谱。
谢然安一改笑颜,突然正色道,“大小姐,学武可不是好玩的,学武本身是很辛苦的。”
“若只是觉得新奇好玩,便不学也罢,所以我想问问大小姐,为何要习武?”
沈清和深感莫名,眉头都皱到一起了,“学东西而已,还要问为什么吗?我学武自然是为了用武。”
像她小时候学东西,就从来不问为什么,反正肯定有用就是了,就是现在无用,将来也必定会派上用场。
“当然,”谢然安的状态渐渐趋向于最开始时的那般冷然淡漠,“执剑之人必知自己为何执剑,就像大小姐说习武是为了用武,那什么时候该用武?”
沈清和掠过他,目光飘向远方,不是沈府,而是更远的地方。
她为什么习武?自然是因为她不想不想终身就这么被困在一处宅院里,过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
也许这些是原身想要的,但并不是她,她是个自私自利的俗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为别人而活着。
沈清和抬起双手,目光慢慢收回,落在现在这双洁白如玉,没有一点茧子的双手上。
“我习武是为了有自保和保护他人的能力,是为了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不会后悔地去想,我要是会武功就好了。”
早春的微风与她轻缓的声音丝丝缕缕缠绕起来,话语虽轻,可说出的份量却重,砸得谢然安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眸色震惊,瞳孔骤然放大。满脑子都是沈清和口中所说的“保护他人”和“后悔”这些字眼。
沈清和收拢掌心,见他呆愣在那里,语气不悦,“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谢然安就此回神,他压下眸子,掩藏自己的情绪,不太自然地转移话题,“大小姐以后做了高门主母,是不会有这所谓后悔的某一天的。”
沈清和双手越发收紧,指尖都攥得发白,她斜眼看向谢然安,眸色冰冷,“谁说我要做高门主母了?”
……
夜晚的栖玉院比白日还要安静,其他人都进入了梦乡,连草木虫鸟都开始安眠。
谢然安斜靠在二楼的栏杆处看向沈清和的屋子,里面有些微弱的光亮透出来,是整个小院里除月光外,唯一的一抹亮色。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响,他双眼微眯,右手不动声色地握紧了佩剑。
黑暗之中,漠竹不确定的声音响起,“主子?”
谢然安松懈了些,但手并没有从佩剑上抽离开来,“你来了。”
漠竹将身形从暗处显现出来,“主子有何吩咐?”
谢然安盯着那间透着微弱光亮的屋子,“我幼时学武,曾听闻这世上有一种药物叫洗髓丹,能使一个庸才脱胎换骨,成为练武的奇才?”
漠竹皱眉思索,回道,“是有这种丹药,但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洗髓丹只是能增强体质,洗涤筋脉,在短时间内提升人学武的进度,但相应的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巨大的。”
“听说这丹药在服下去之后的一两个时辰里会非常痛苦,而且不是单单一颗就能了事,价格也十分昂贵。除了大家族里供养的高手和死士,几乎没什么人会用它。”
谢然安的眉宇间尽是让人猜不透的深意,“我知道了,你先弄一颗过来。”
漠竹蓦地睁大眼睛,他这几日对沈大小姐学武的事也有所耳闻,主子突然问这个,定然是为沈大小姐寻的。
可是这洗髓丹连正常人都不会去用它,沈大小姐那样的娇弱女子怎么可能受得了,怎么主子还是要他去寻?
谢然安头也未回,只听漠竹没有回话,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你是在疑惑,我为什么还是要你去寻洗髓丹?”
漠竹闻言立刻收敛情绪,恭敬道,“属下不该质疑主子的决策。”
谢然安拔剑出鞘,剑刃反射出白光,映出他那双略带冷意的桃花眼,“因为我突然发现,我欠她的太多了。只是她的情意我实难回应,便只能尽力去助她实现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