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氏面上撑着镇定的模样,可后背却是有层层细密的冷汗冒出。
她怎么会猜到的?
净月泄密了?
张氏的确给崔令窈下了药。
不然,崔令窈怎会适时病倒,并且病得那般严重,来了好几位大夫,吃了好久的药都未有好转。
那是她兄长从剫州搜罗来的药,神都内极少有人见过,且服下后脉象上很难察觉异样,所以张氏才敢放心给崔令窈服下。
后来,崔令窈到了别苑后那所谓的好转,也不过是因为张氏未再持续给她用药罢了。
但是,净月每日端给她的汤药里,也是加了让人手脚酸软的药,为的就是能够让蒯盟在行事之时更好得手。
这药,张氏可没把握会不会被大夫诊出。
“令窈,你的病那么多大夫都来瞧过的。那些时日,伯府几乎将神都有名的大夫请了个遍,都没查出个究竟来,也是实在找不出医治的法子,这才将你送去了十方观旁的别苑。祖母知道,你这些时日受了委屈,可有些话不能乱说。乖,听祖母的话,跟祖母回去。”
乔老夫人颤巍着上前准备拉住裴玠的手。
裴玠轻巧往谢婧容身后一躲。
谢婧容一看天仙妹妹需要自己的保护,顿时挺起胸膛挡在了裴玠前面,挑眉道,“成阳伯老夫人,您既然知道令窈妹妹受了委屈,怎得只叫她一个人忍气吞声呢?还是说,这满伯爵府都在欺负令窈妹妹没了双亲,所以才一次次让她忍下去。”
“婧容!”
谢夫人见乔老夫人脸色难看得厉害,这才适时呵斥了谢婧容一声。
只是,从她摆出的态度也不难看出,这句呵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老夫人,既如此,不如就请大夫来好好给令窈瞧瞧。就算不为旁的,她病了这些时日,也该好好诊治一番,去去病根。崔大哥如今就剩下这唯一的血脉了,谢某必是不能看着她有任何意外。另外,既然成阳伯夫人口口声声私通这等罪名,那便押来证人,取来证物一同对峙。这等罪名,定然是要辩个明白的,否则来日谁知道外头又有那些心思阴毒的小人传出些风言风语。”
谢翟安看似温和地开口,但话中却是直接毫不留情将乔老夫人和张氏都给点了进去。
“侯爷说的是,长风,你带人和伯府的人一同去崔家别苑,去将那证人和证物给我原封不动押送回来,若是有人敢乱嚼舌根往外传什么风言风语,直接给我割了舌头喂狗!”
“云生,你拿着侯爷的令牌,去太医署请武太医来。她是这太医署内最专精毒物的高手,想来定是能够妙手为令窈恢复康健。”
谢夫人紧接着谢翟安的话,话语密不透风地安排起来事宜,连给乔老夫人和张氏反对的空间都没留。
安排好这一切后,谢夫人亲切地扶着裴玠坐下,而后转身看向张氏。
“成阳伯夫人不会有意见吧?”
张氏还能如何说?
她已经被架到了这里,若是此时拒绝,便是做实了心虚,谢家这对夫妇更不会轻易罢休。
想到自己安排好的那些证据,张氏定了定心神,冷笑道。
“自不会有意见,我行得正坐得端,查便查。”
而此时,成阳伯府内。
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柳眉微蹙盯着面前的琴谱,她生得姿容秀美,虽不是一等一倾国倾城的好相貌,但她极会打扮,妆容与首饰和衣衫搭配得恰到好处,青绿色的衣裳衬着她白玉无瑕的皮肤,在春日里格外清雅动人,七分的姿容也生生拔到了十分的出众。
且少女生得一双盈盈秋水的眸子,更是为相貌增添了几分动人的风姿,一眼望去,便是动人心魄。
“小姐,您已经练了两个时辰了,再这么下去手指会受伤的,要不休息一会儿吧。”
身旁的婢女看着自家小姐已经有些红肿了的手指,忍不住提醒道。
知道此道欲速而不达,崔令仪轻叹一口气停下了抚琴的动作。
“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还差了许多。”
婢女有些疑惑。
“小姐是准备什么时候抚琴吗?您的琴艺已经极好了,府上请来的琴师不是都说了,几位姑娘中,小姐您是独一份儿的出众呢。”
成阳伯府极重视培养府上的几位姑娘,自小便是琴棋书画绣花香道这些一齐学着。
而崔令仪一直是其中最为出众的那一个,尤其是琴道,她在神都内都算是第一等的。
听到婢女的话,崔令仪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她伸出手让婢女为其涂抹药膏,防止手指干裂或是受伤,神色却是越发阴沉了起来。
“独一份儿?架不住有人藏拙,阴了我一次,便赢了我一生啊。”
上一世,崔令窈在花朝宴上抚琴一曲,彻底夺走了信王的心,自此之后,她和崔令窈的人生便开始调转。
曾经的崔令窈,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只能靠着祖母一点儿庇护才能在府中活下去的孤女。
琴棋书画,她样样都比不过自己。
唯一长过的那点儿相貌,自己也能通过妆扮弥补回来。
可花朝宴后,她被信王一见钟情,风光嫁入信王府成了侧妃。
虽是侧妃,可信王对其如珠如宝,给了她比肩正妃的待遇,更是专宠她一人,满神都谁不艳羡?
就连信王妃这个位子,信王都为了她力排众议一直空置着。
原本太后还有些意见,可也在信王的坚持下慢慢消弭,最后欣然接受了这个儿媳。
后来,信王登基,她更是摇身一变成了温元夫人,而后更是又再度晋为皇贵妃。
皇后的宝座虽因朝臣反对,在自己生前她一直未曾坐上。
可自己死时,她已经诞下了一儿一女,圣上准备再度提起封后的传言早已经传遍了神都,想来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光明正大坐到那个位子上。
便是不能,以她的荣宠,她和皇后实质上也没了什么区别。
一女荣户,便是父亲都借着她的东风成了成阳侯,她那早死的父亲更是被追封为一等忠勇公,真真正正的耀祖荣宗。
而自己呢?
娘亲和舅舅费劲功夫将自己送进宫,本想让自己母凭子贵将来能够登顶凤位,不想裴玠简直有病,他根本不踏足后宫,对于后宫妃嫔一视同仁的冷淡。
自己在太后的暗示下,决定铤而走险一次,在裴玠必然会经过的芙蓉园内制造了一场偶遇,更是在随身香囊中加了助兴的香粉。
谁知,裴玠竟是当场吐了血,自己也因为有谋害圣上的嫌疑直接被打入冷宫。
本该是直接一杯鸩酒了却性命,听闻是信王跟太后求了情,太后这才留了自己一命。
可在冷宫中活着,还不如死了。
从曾经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成了冷宫里连肚子都吃不饱的弃妃,崔令仪苦熬了七年,最终死于一个寒冬中。
而她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崔府,回到了自己刚刚及笄的那一年。